伶仃谣 番外二-白夜托梦司 简棋篇（二）
洋洋洒洒4K5的纯糖！欢迎食用！
简弘亦是被一阵哭喊声吵醒的。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趴在卧室的书桌上睡着了。
“呜哇啊啊啊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啊啊啊啊……”
“快回家，别拽我衣服了！妈妈要上班去，晚上就回来，听话哈，回屋去……”
简弘亦扶着额头坐了起来，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错，是自己小时候的屋子：散布满桌的各科试卷、窗台上一家三口的照片、印着蜘蛛侠的珊瑚绒被毯、墙上鲍勃迪伦的海报、偷偷夹在语文课本里的自作曲谱……
“滴——”
什么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简弘亦睡眼惺忪地低下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时被绑上了一个电子表，1小时53分的倒计时正在进行中。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简弘亦撇下天书般的作业，一路冲到玄关处的落地镜面前。
十五岁的模样原原本本地复刻在了少年惊奇的眼眸中：矮了一截的个子、从未染过的乌黑发色、尚未被琴弦磨出茧子的白嫩手指、初中毕业时老妈给他新买的T恤和牛仔裤……一切的一切都是昨天的模样，只有看似不变的目光中多了三分沉稳和七分沧桑感。
简弘亦还没来得及品味重回十五岁的感觉，门外哭天抢地的声音又一次提醒着他来到这里的意义。
“我要妈妈呜呜呜……妈妈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
“你这孩子……别抱我大腿！小棋你快放下，三个小时后妈妈就回来了哈。哎呀我要迟到了……别往裙子上抹鼻涕！你给我回屋去！！”
“呜哇啊啊啊——”
所有的人声在简弘亦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弘、弘亦呐，”龚子棋的母亲露出些微尴尬的笑容，“对不起哈，是不是打扰到你学习了？我这就把小棋——”
“阿姨，您看……”简弘亦眼珠一转，“我今天也不上课，要么，我替您照顾子棋一下午？”
简弘亦一低头，朝坐在地上的小朋友扬了扬眉毛。小朋友吸了下鼻子，突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
最是喜怒无常，不过孩童。
“不用麻烦你的，弘亦！”女人本能地拒绝道，“你也上高中了，课业繁重，我们家的事儿，不好打扰你一个高中生。”
“没关系的，阿姨，就一下午，我可以把作业拿去边写边照顾他。”简弘亦背过手正色道，表情认真严肃。
“这……”女人似乎本想再次拒绝，但话语最终在嘴边打了几转没讲出来。
龚子棋出生以后，领居家这个十来岁的男孩没少往对门跑。小孩子的好奇心向来很重，简弘亦串门也不为别的，只想逗一逗这几个月大的婴儿。
“你看啊，弘亦，”女人礼貌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他爸又出差了，保姆今天也突然请假不能来了，要么我也不能让孩子自己在家……”
“好了，我都懂的，阿姨，”简弘亦体谅地点了点头，“您抓紧去上班吧，子棋我来照顾。”
小孩子不哭不闹，乖乖地跟着简弘亦进了屋。
也真是怪了。在龚子棋零星的幼年记忆中，只有母亲和邻居家的大哥哥能给他带来令人放心的安全感，仿佛只要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在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简哥哥……”小孩子抬起头来，用粘着鼻涕的小手拽了拽简弘亦刚洗过的牛仔裤，简弘亦记得自己当时是十分嫌弃的。
但他现在没时间嫌弃了。
“子棋想玩什么呀？哥哥陪你玩。”简弘亦从餐桌上扯了一张餐巾纸，然后蹲下身来，耐心地给龚子棋擦拭着满脸满手的鼻涕和眼泪。
因为他每耽误一分钟，自己就浪费五个冥币。
“妈妈我要喝牛奶~”
“……好，哥哥给你倒去。”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让简弘亦难以想象龚子棋现在的模样。已然成熟的他更加无法拒绝这种甜甜的奶音。
简弘亦大步跨过满地凌乱的玩具，径直走向龚子棋家的冰箱处。五岁的小屁孩抱着雪人不倒翁躲到了餐桌底下，一边咬着手指一边偷看大哥哥忙碌的身影。
“哥。”
突然沉下来的声音让简弘亦差点把手中的牛奶洒在厨台上。他缓缓回过头去，看到的……
还是那个抱着不倒翁坐在桌子底下的小屁孩。
但小屁孩看他的眼神突然间便蒙上了几分深邃。
简弘亦没花几秒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沉稳地放下了奶瓶。
“我在做梦吗？”龚子棋的声音还是那么奶声奶气，但其中透露着与刚才大哭大闹时完全不同的成熟。
“对，”简弘亦把最近的椅子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餐桌，然后他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你出来说话，我弯腰不方便。”
“我不~~~”
“……？”
“呃……这个……”龚子棋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像自己也吃了一惊，“可能、可能是梦里自带的性格不能完全摆脱吧……真奇怪，我想坐在地下玩不倒翁的欲望是那么强烈……”
简弘亦见他紧紧抱着不倒翁、生怕比他武力值高许多的大人抢走玩具的模样，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
“哥，你可算是舍得来看我了啊。
空气静默了几秒。
“明明是你不想见我。”
“什么？我想你都想疯了好不好！怎么会不想见……”
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内心，龚子棋小脸一红，奶乎乎的声音戛然而止。
“光想有什么用？你不许愿我没法见你的。”简弘亦倒是没有察觉弟弟的情绪，自顾自地说道。
“许愿？许什么愿？”
“想见我的愿望啊。”
“什么时候许的？我怎么不知道？”龚子棋满脸都写着“我很萌”三个字。简弘亦扶额，心里感觉有点小受伤。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他踹了一脚桌子腿，龚子棋吓得抱着不倒翁一哆嗦，“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花那么多冥——”
简弘亦突然闭上了嘴巴。
糟了，差点说漏。
不能让小屁孩看笑话。
“哥，你在说什——”
“没事儿！”简弘亦凶道，“你你你、以后上坟记得多给我烧点纸！”
要不要烧纸烧太少了，他也不至于动用买伏特加的备用金……
“难道……我在那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龚子棋小心翼翼道。
“在哪儿？说的什么？”简弘亦依然没好气。
“……哥哥凶我……”龚子棋扁了扁嘴，作势又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许哭！”简弘亦双眼一瞪，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哄小孩儿，“多大个人了都——”
“呜哇啊啊啊啊妈妈——！”
“……”
“我、我喂你牛奶喝好不好？”两分钟后，简弘亦抱着奶瓶蹲在地上，一脸谄媚地对着龚子棋堆笑。后者立刻停止了哭声，张开大嘴等待投喂。
“啊~~~”
“你还真让我喂你啊？！”
简弘亦刚想打他的头，小朋友逐渐扁开的嘴让大人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好好好，哥哥喂你还不成？来，喝牛奶啦小宝贝~”
“咕噜……谢谢妈妈……”
“……”
得，有奶就是娘的小蹄子。
小孩子的活动周期总是很短。闹腾了大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龚子棋便迷迷糊糊地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该午睡了。
不行……不能午睡！简弘亦突然想起了他的黄金2h，急忙伸出手欲推醒龚子棋。
……咦？
这一伸手，简弘亦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还剩1小时48分。
怎么才过了五分钟？！表是劣质的？
简弘亦盯着熟睡的小脸，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科幻电影的片段。
莫非……是梦里的时间延长了？
想及此处，简弘亦的嘴角下意识地上扬了一个弧度，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突然柔和下来的面部线条。他默默地缩回了想叫醒龚子棋的手。
他差点忘了自己托梦的初衷啊。
其实，他不过是想再看他一眼，确认他一切安好就足够了。
至于在一起做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简弘亦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他竟也有些昏昏欲睡。
还真是原样复制他的记忆啊，连宝贵的梦境里都要有“困”的设定。
他还没来得及反抗这突如其来的疲倦，就趴在龚子棋的小床边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哥，醒醒。”
飘飘悠悠地，一阵清新甜美的萝莉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婉转地传入简弘亦的大脑中。
“哥，我没钱，你快起来结账。”
迷迷糊糊中，简弘亦感觉到一只小手正在费力地推着他盘在一起的手臂。
“哥，你的酒吧破产了。”
“什么？！”
简弘亦蹭的一下从桌上抬起头来，正对上龚子棋叼着棒棒糖的呆滞小脸。清新甜美的日语歌这时便从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更加清晰地传到了简弘亦的双耳中。
简弘亦愣了一下神，随即扶住昏昏沉沉的额头，开始努力思索这是什么地方。他看了看龚子棋面前堆积如山的糖纸，又环顾了一下这五彩缤纷的大房间，久违的智商逐渐浮出水面。
“这里是……”
“我家门口的糖果店。”龚子棋掏出嘴里未含完的草莓棒棒糖，替他哥把话说完了。
“可我们不是在你家吗？”简弘亦逐渐清醒过来，“咱俩……还在梦里？”
他下意识地低头找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
“在的。根据你的表，我们还剩1h33min，”龚子棋也顺着简弘亦的目光看去，“我醒来的时候，你的表盘显示1h42min，也就是说，根据你的时间你睡了9分钟；但是根据糖果店里挂钟的走字，你已经睡了45分钟。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梦里的时间是现实时间的5倍。我们还有7h45min的实际有效时间可以挥霍。”
龚子棋说完后，又把棒棒糖含回了嘴里。简弘亦一脸懵逼地看着对面天真无邪的小孩儿，完全没有消化他话语中的信息。
“你是数学家吗？”
“……不我是学医的。”
“你学医了？什么时候学的？内科外科？在哪工作？每天工作几小时？累不累？”
“我……”龚子棋差点把棒棒糖掉在地上。他抿住薄薄的嘴唇，努力用唾液让甜甜的糖果逐渐融化。
“哥，你不好奇咱们为什么在糖果店吗？”龚子棋看似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
“我得问你啊，你把我带进来的。”
“我什么时候把你带进糖果店了？”
“你……”龚子棋翻了个白眼，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
“你忘了吗？”他拍拍桌子，“我五岁那年……”
经过这么一提醒，简弘亦眉毛一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他因为无意间答应了龚子棋的要求，无奈背着大人们偷偷带他来糖果店，用攒了两个月的积蓄给弟弟买了足够他吃到掉牙的糖果山。
“喂，到底是你五岁还是我五岁啊，怎么比我还健忘？”见简弘亦仍未做出任何反应，龚子棋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你花光了我所有的零花钱！”简弘亦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把小孩子震得在座位上抖动了一下。
“你还害我长了蛀牙呢！好不容易瞒过我妈，要么你还能免得了一顿打？”龚子棋怒道，“哥，你这儿抠门的毛病，还真是死也不改啊。”
要是平时张超这样说他，简弘亦早就扣掉他一个星期的工资了。但此时此刻，五岁小朋友生气的样子落到简弘亦眼里，奶凶奶凶的。简弘亦完全没了脾气。
这样想着，简弘亦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掐了一把龚子棋白嫩的脸蛋。
“啊！你干嘛？！”小手立即打掉了大手，被掐过的地方却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不趁着现在欺负欺负，还等着你长大了再欺负？”
“坏人！简哥哥是大坏人！”
“噗——！”
简弘亦实在没忍住，扭过头去笑出声来。
实际上，简弘亦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在梦境里不稳定的双重心智，但这种突兀的切换在龚子棋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毕竟十五岁的少年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成熟稳重的表面功夫，而五岁的小孩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啊，真是气人……”龚子棋红着脸扶住额头，有些恼羞成怒，“哥你别总逗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好好好，不逗你。”看到弟弟真生气了，简弘亦便不再继续。
……才怪呢。
“其实我刚才想问的是，为什么会有梦里会有糖果店这个场景？”简弘亦收起笑容，暂时转移了话题。
“什么意思？因为这是我们的记忆吧。”
“可我在设置梦境时，没有让联梦机读取其他记忆啊。”
看到龚子棋疑惑的表情，简弘亦把托梦司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明明在墓园……”龚子棋若有所思，随即话锋一转，“那你确定记忆梦境不可以现场读取，只能提前设置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用，可我自从入梦以来根本没想过任何有关糖果店的事啊。”
“是我想的。”
简弘亦愣了一下。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你趴在我旁边睡觉，”龚子棋蹙起小小的眉头，“然后我就想，要是你能带我去糖果店该多好呀。”
“结果我还没把你推醒，我们就突然在糖果店了。”
简弘亦陷入深思。
“……也就是说，你也是梦境的主人，”良久，他开口道，“所以你也有权造梦？”
“可能是吧，再试试不就知道了？”龚子棋笑道。
再试试……简弘亦灵光一现。
“子棋，”简弘亦抓住龚子棋搭在桌子上的小手，“你能不能带我……到你现在生活的地方看看？”
评论(9)